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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1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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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束光亮亮起,晏析打開手機裏的電筒,握著林以檸的手微微收緊了一瞬,最終還是松開了。

「應該是跳閘了,我去看看。」

「我……」林以檸的話卡在喉嚨裏,黑暗中,她烏亮的眸子下意識掃過黑漆漆的房間,眼底的驚慌還沒有完全退去。

「怕黑?」

晏析方才就察覺到了她的異樣。

「有……一點點……」

她小的時候被梁琴關在小黑屋裏一整晚,後來高燒了兩天,之後就好像對這種過分黑暗的環境有了心理陰影。

指尖不自覺地蜷起,「你去吧,我……」

「走吧,一起。」晏析打斷了她的話,將手機的亮光照在她身前。

薄薄的一束光,像極了當時黑漆漆的小屋裏那道淺淺的月光。

兩人從房間裏走出來,整個別墅都陷入黑暗,像一個巨大且空洞的盒子。

林以檸咽了咽嗓子,抵在掌心的指甲嵌得更深。

晏析側眸,見她一副小兔子受驚的模樣,明明滿心滿眼都寫著害怕,卻還是不肯和人求救,溫順又倔強。

他輕笑了聲,薄薄的音色,在林以檸驚慌擡眸的瞬間,重新抓上了她的手腕。

手機的亮光落在樓梯上,他低聲提醒:「看路。」

溫熱的掌心重新覆上皮膚,手腕被虛虛握住,一股安定感自腕間直抵心尖。驚慌被二度撫慰,林以檸擡眸看了眼身側的男人。

清雋的輪廓落進光影,半明半暗,更顯深邃和英致。

電閘箱在一樓的儲藏間旁邊,晏析拉開箱門,用手機往裏面照了下,「幫我拿支電筆。」

「啊?」林以檸有點茫然,「在哪?」

見她呆呆的樣子,晏析將手機遞給她,「拿著。」

他推開旁邊儲藏間的門,借著薄光從工具箱裏抽出電筆,又折回電閘箱。

「幫我照一下。」

林以檸剛將光源對準電閘箱,身後,晏析就擡起了手臂。

熒白光線裏,男人修長的手指捏著電筆,筋骨明晰,薄白皮膚上那一小行拉丁字母紋身尤為惹眼。

隔著薄薄的衣料,林以檸幾乎能感知到晏析身上的溫度,似乎比她的高了點,空氣裏混著淡淡的木質香氣。

她整個人都被圈進了這片潮濕的溫熱裏。

男人的下頜不經意擦了下她的發頂,帶起皮膚的戰栗感,從發頂一路漫延至耳後。

林以檸咽了咽嗓子,覺得喉嚨有點幹。

嗒——

光亮乍現,方寸天地一瞬明亮如白晝。

晏析低眼,西西裏檸檬的馨香纏繞在鼻息間,身前的女孩子烏發垂肩,原本凝白的耳廓幾乎變成了透明的紅。

「阿嚏——」林以檸低頭打了個噴嚏,慌張掩飾自己的心緒,「好像感……感冒了。」

她吸吸鼻子,強裝淡定地關掉電筒,將手機遞給晏析。

晏析沒接,視線低著,凝在她身上。

視線交疊,林以檸心如擂鼓。

「我……我要上去睡覺了。」她幾乎不給晏析回答的時間,將手機塞進他的手裏,轉身就往樓上小跑去。

像只驚慌而逃的兔子。

晏析立在原地,想起她方才紅紅的耳尖,可不就是只兔子。

他微微勾了下唇,小兔子好像真的不太驚嚇呢。

林以檸覺得自己這張嘴可能開了光。

一語成讖,她真的感冒了。

一大早,李嫂見她沒起床,便上來敲門喊人,卻好半天沒動靜。

林以檸的作息一向規律,這段時間住在晏家,每早七點準時起床。李嫂不放心,找來了備用鑰匙,進屋一看,人還睡著,臉紅撲撲的,探手一試,燙得不得了。

晏老太太不放心,當即就送她去了醫院。

高燒三十九度五,有輕微的肺炎癥狀。醫生給開了藥,建議回家休息。

許是身體太過疲憊,午飯過後又吃了感冒藥,林以檸迷迷糊糊睡過去,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。房間的窗簾沒有拉,外面的天色已經快要黑透。

腦子昏昏沈沈的,她翻了個身,想要繼續睡。

臥室的門被推開,繼而是漸近的腳步聲。林以檸吸吸鼻子,「李嫂,我等會兒下去吃飯。」

嗓子又啞又澀,還有點鈍鈍的疼。

「起來吃藥。」

是晏析的聲音。

林以檸艱難地撐開眼皮,男人應該是剛剛從外面回來,外套沒脫,身上還沾染著屋外的寒涼。

他手裏拿著支體溫計,立在她床邊,眉頭皺起。

林以檸撐著身子起來,視線落在他的手背上,紗布不是昨晚那塊了,看來他有乖乖換藥。她端過床頭的水杯,餘光裏,晏析甩了甩體溫計。

溫熱的水劃過喉嚨,緩解了鈍痛。

「謝謝。」林以檸將水杯又放回床頭,剛要重新窩進被子裏,晏析的手卻探到了身前。

這幾乎是一個本能的舉動。

林以檸穿著圓領的睡衣,領口最上面的一道扣子開著,白皙脖頸下的皮膚更是細白得不像話。

而男人的指尖幾乎已經觸上了她微微敞開的領口。

她身體下意識的僵住。

晏析也終於意識到不妥,收回手,「你——自己來吧。」

他將手裏的體溫計遞到林以檸面前。

原來,他是要給她量體溫啊。

「哦。」林以檸慢吞吞地接過體溫計,雖然她自己也是醫學生,但量體溫還要再解兩道扣子,她根本做不到在一個男人面前淡然的解扣子。

許是察覺到了她的羞赧,晏析頓了下,「好好休息,我先出去了。」

門被關上,房間裏重歸安靜,屬於男人的氣息卻還沒散。

淡淡的煙草味,像混了山巔的涼雪,清冽又幹凈。

大約是藥效起了作用,林以檸昏昏沈沈又睡了過去。

時夢時醒間,全是過去的片段。

除夕的冬夜,她餓著肚子,被梁琴罰在院子裏練習小踢腿;舞臺上摔倒的瞬間,腳踝鉆心的疼,她聽見的,不是梁琴的關心,而是質問……

耳邊是梁琴時常掛在嘴邊的話:

檸檸,你不是個有天賦的孩子,你不努力,就什麽都沒有;

檸檸,你悟性不高,得再用功一點;

檸檸,你是不是沒有用心……

畫面斷斷續續,一轉,變成了暮春的清池中學。

因為舞蹈比賽受傷失利,她已經被梁琴關在家裏兩周,重新回到學校,課業落下了許多,她聽起來很吃力。

那段時間,林以檸有一點自閉的傾向,時常一個人在學校的圖書館發呆。

圖書館的三樓有一片寬闊的露臺,很少有人來。她經常捧著一本,一坐就是一整節課外活動。

看書是假,聽琴卻是真。

隔著一條小路,露臺斜對面的一樓就是琴房,如果窗戶開著,她就能聽到裏面的琴聲,或歡快、或悲傷。

譬如方才,她剛剛聽完那首PlayingLove,和上次在窗邊窺聽到的一模一樣。

林以檸篤定,是同一個人彈得。

「我昨天看到你和校花在一塊,怎麽,咱們析哥這是準備為愛收心了?」

男生調侃的聲音入耳,林以檸倏地擡眼,觸上的卻是秦析看過來的視線。

他的頭發比之前短了點,薄薄的短寸,趁得五官越發英致立體,極具視覺沖擊力。

身邊跟著的男生也是上次在臺球館遇見的那個,叫周年。

周年看見林以檸還頗感意外,「小學妹,你怎麽在這兒?」

林以檸低下眼,輕軟地回答:「看書。」

知道她性格內向綿軟,周年沒再搭訕,只勾著秦析的肩膀,「說說,跟校花談戀愛是什麽感覺?」

「很閑?」

「……」周年被生生一噎,「行行行,我不問,你就自己寶貝著。」

林以檸背對著他們,眼睫垂著。

校花餘臻在追秦析這件事,在整個清池中學都不是秘密,所以,他們這是已經在一起了嗎?

心尖又酸又澀,林以檸努力想要將註意力重新放回到面前的書頁上,指甲抵著掌心,書角都被她捏出了褶皺。

她想離開這個地方,卻又生怕身後人察覺她的狼狽。

話題不知怎麽又繞回了餘臻身上,周年嬉皮笑臉地追問,「不是吧,校花你都不喜歡?」

「不喜歡。」

低低的帶著點沈澀的嗓音,懶懶散散,沒有半點含糊和暧昧,清晰無比的落入林以檸耳中。

周年輕嘖一聲,「那你喜歡什麽樣的?」

幾乎是下意識地,林以檸屏著呼吸,想要去探知那個答案。

可惜,秦析沒回答。

「嗡——嗡——」

手機的震動聲將林以檸從夢中喚醒,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,摸過手機,是梁琴的電話。

這是那晚之後,梁琴第一次給她打電話。林以檸猶豫了半晌,咽口水的一霎,喉嚨裏劃過鈍痛。

電話接起,她開口:「媽媽。」

很澀很啞的兩個字。

聽筒裏的人似是微頓了一瞬,旋即熟悉的利落聲響起:「現在幾點了?你居然還在睡覺?我看你是鐵了心和我作對,把我這些年的心血都當成了驢肝肺!」

眼眶發酸,林以檸想開口解釋,告訴梁琴,她生病了,沒有故意要落下練習。

「林以檸,我對你太失望了。」

倏地,電話被掛斷。

聽筒裏響起冰冷的嘟嘟聲。

林以檸抹了把眼淚,掀開被子,去拿舞蹈服。

有輕緩的鋼琴聲響起,自琴房的方向。

過分熟悉的旋律,林以檸換衣服的動作微頓。

PlayingLove,是她常聽的那首,幾乎一模一樣的旋律,只是偶爾的過渡處理手法不同,卻讓林以檸有種模糊的熟悉感。

仿佛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,琴聲卻戛然而止。

林以檸快步走出房間,琴房裏暗著,門沒關。

她走近,四周環顧了一圈,那臺三角鋼琴依然安靜地立在那裏,琴蓋合著,半點被彈奏過的痕跡都沒有。

四周安靜得過分,起伏的心緒也一點點跟著平緩下來,林以檸恍惚覺得,她是不是因為生病,出現了幻聽。

嗓子發癢,她止不住咳嗽了兩聲,轉身按下門口的開關。

一小圈頂燈亮起,偏暗的光線,像墜在夜幕裏的星星,映著半邊琴房。

這個亮度剛剛好,她現在頭重腳輕,再亮,會刺眼,頭會更疼。

在原地做了兩組基礎練習,停下的時候,身子微微晃了一下,林以檸扶著把桿,又止不住地咳了起來。

不行,還有兩組四位轉。

她撐著身子,挺直脊背,腳尖繃起的一瞬,力道沒有把握好,整個人往一側倒去。

腳踝一陣尖銳的疼痛。

幾乎是同一時間,門被推開,黑影罩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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